第一作者:沈梦溪(ORCID:0000-0002-1336-1695),Email:ccjuly@126.com
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AMD)是目前全球致盲的主要病因之一。抗血管内皮生长因子(Anti-VEGF)疗法已成为新生血管性AMD的一线治疗方案。考虑到抗VEGF药物的费用昂贵,患者需要长期甚至终身接受反复抗VEGF注射治疗,了解真实世界中抗VEGF的治疗情况,对于指导临床实践、改善患者诊疗路径乃至卫生决策都十分重要。近年来基于电子化信息平台的新生血管性AMD数据分析研究向我们展现了不同国家和地区新生血管性AMD的流行病学、真实世界抗VEGF的治疗情况以及医疗支出等,笔者就此作一综述。
Age-related macular degeneration (AMD) is one of the major causes of blindness around the world. Anti-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 (anti-VEGF) therapy has become the first-line therapy for treating neovascular AMD (nAMD). Considering the burden of the high cost of anti-VEGF medicine, long-term and often lifelong repeated injections required of patients, it is important to understand the patterns of anti-VEGF therapy for nAMD patients in real-world settings, which will optimize the delivery of healthcare for nAMD patients, improve clinical pathways and may even help with decision-making in healthcare policy. Recently, data analysis studies on nAMD, based on electronic information platforms, have unveiled the epidemiology of nAMD in different countries and regions, the anti-VEGF therapy patterns in the real world and the medical expenditure related to nAMD. This article reviews research progress in real-world studies on nAMD based on electronic information platforms.
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Age-related macular degeneration, AMD)是全世界致盲的主要病因之一。据估计到2020年, 全球的AMD患病人数将接近2亿, 到2040年, 这一数字将增长至2.88亿[1]。抗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 VEGF)疗法自2007年大规模应用以来大大改变了新生血管性AMD患者的视力预后, 并已成为一线的治疗方案[2, 3]。在里程碑式的ANCHOR和MARINA临床研究中, 雷珠单抗被证实对治疗新生血管性AMD有很好的疗效[4, 5]。然而, 要恢复并维持良好的视力结果, 患者每个月需要接受眼内注射。随后HORIZON研究发现, 68%的患者在初始治疗后的7~8年时仍存在活动的渗出性病变[6]。考虑到抗VEGF药物的费用昂贵, 新生血管性AMD患者需要长期甚至终身接受反复注射, 眼底病医师及相关医院的接诊压力大, 医疗保障体系的经济负担重, 而现实中患者是否真正接受了最优干预方案? 我们十分希望了解真实世界中抗VEGF治疗的情况, 目前已有一些基于电子化信息平台的新生血管性AMD数据分析研究向我们展现了这一真实世界的抗VEGF治疗情况。据此, 笔者将就真实世界研究的概念、电子化信息平台以及其在新生血管性AMD领域的应用展开综述, 希望为进一步开展眼科医疗信息化数据分析研究提供参考依据。
真实世界研究(Real-world study)是指利用来自真实医疗环境的数据, 围绕相关科学问题, 综合运用流行病学、统计学、循证医学、药物经济学、计算机科学等多学科方法而开展的研究[7]。相比传统临床试验, 真实世界的研究人群更具有多样性, 干预和对照更贴近临床实际, 结果能够更好地反映外部有效性。如果说传统临床试验得出的结论可以说明某治疗措施是“ 有效” 的(Can work), 而真实世界研究的结论则可以告诉我们该治疗措施在临床实际中是否“ 奏效” (Does work)[8]。真实世界研究的数据来源既可以是基于特定目的收集的观察性或干预性研究数据, 也可以是日常记录、储存的医疗相关数据, 后者在数据收集最初并未带有特定目的的研究性质, 如医院电子病历、保险理赔数据、医疗设备采集的数据、公共卫生监测数据、出生/死亡登记等[9], 但是包含的医疗相关信息常常是回顾性研究的重要数据来源。近年来, 随着医疗大数据的兴起, 基于医疗电子化信息平台的数据分析与大数据挖掘, 也成为了真实世界研究的一个重要的发展方向。
医疗电子化信息平台是应用计算机网络技术, 收集、存储患者诊疗信息和医院行政管理信息, 具有数据处理、提取和交换能力的平台。医院内部的电子化信息平台包括医院信息系统(Hospital information system, HIS)、实验室信息系统(Laboratory information system, LIS)、医学影像信息系统(Picture archiving and communication system, PACS)、电子病历系统(Electronic medical record, EMR)等[10]。院外的电子化信息平台一般由国家或地区的政府卫生机构或医学会发起建立, 旨在实现该国家或地区范围内各家医院的临床信息整合及共享, 如美国住院患者样本数据库(National inpatient sample, NIS)、上海申康医联工程等。目前在眼科新生血管性AMD领域开展此类研究的国家和地区, 大多已建立了标准的区域或全国性电子化信息平台, 主要分为两类:公共医疗保险系统和EMR。
公共医疗保险系统的理赔(收费)条目记录了患者的治疗方案和付费信息, 包含了巨大的卫生医疗信息资源。以日本的公共保险系统为例, 建立于2002年的日本医疗数据中心(Japan medical data center, JMDC)是日本最大的医疗数据库[11], 包含了日本两大公共保险系统的卫生数据, 覆盖了在职职工、退休职工、自由职业者以及他们的亲属。这一数据库将来自各家医院、诊所和药房的信息按个人分类汇总, 实现每个人的医疗信息的精确汇总和不重复记录。
Medicare和Medicaid是美国两大公共医疗保险项目, 主要覆盖老年人、残疾人和低收入人群, 覆盖人数达1.1亿[12]。这些保险系统的数据包含了收费条目代码, 对其进行数据分析的优势是相对统一的数据格式, 疾病诊断、药品、医疗操作都有统一的代码便于统计, 每一条患者接受的服务都被详细地记录在内。
综上, 公共医疗保险系统的优势在于诊断以及付费信息(药物、医疗操作)详细全面的记录, 而其不足之处也十分明显:缺乏医疗诊治的疗效结果指标, 造成了此类研究的局限性。
EMR是以数字化形式, 系统规范地收集患者的医疗信息, 而这些信息都是日常医疗行为中实时产生的, 主要包含:人口学信息、疾病史、药物及过敏史、实验室检查、影像学检查、生命体征和付费信息等[13]。由美国眼科学会发起建立的(Intelligent research in sight, IRIS)信息平台是目前美国最大的眼科临床数据库, 该平台整合了美国各家医院和诊所的EMR数据, 现已包含一千四百万例患者的信息和五千万条医疗记录[14]。病历信息的详细记录一方面弥补了诊断不准确和遗漏的不足, 另一方面帮助研究者更全面地认识既往疾病与现病史之间的关联。由此可见, EMR是一个信息更丰富的数据采集平台和更理想的数据研究开展平台, 而其实际操作的难度在于各家医院所用的EMR系统可能由不同公司所开发, 导致数据格式不统一, 造成多中心以及更大范围内的数据分析研究难以开展。
患者的人口学信息(年龄、性别等)与诊断信息是新生血管性AMD真实世界数据分析的基础, 这在电子化的信息平台一般也会包含。以一项新加坡国立眼科中心开展的研究为例[15], 4年内共包含了1 380例新生血管性AMD患者, 其中男性患者数为52.7%。而在高加索人种中, 基于美国Medicare保险系统, 包含了459 237例新生血管性AMD患者的数据分析研究发现女性患者数达到64%[16], 这提示我们亚洲人种的新生血管性AMD流行病学与西方人种是有差异的, 也更督促我们应该开展中国人的新生血管性AMD大范围流行病学研究。这种基于健康保险体系的数据, 有异于传统的流行病学研究, 可能造成非保险患者信息遗漏, 但在进行数据挖掘分析后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流行病学信息, 不失为一种高效率、低成本且相对准确的研究方法。
许多突破性的临床研究给出了新生血管性AMD患者维持最佳矫正视力的推荐注射次数, 如CATT建议患者第 1年接受(6.9± 3.0)次抗VEGF注射治疗[17]。运用药物与疾病预测模型, Holz等[18]估计要维持最佳矫正视力, 新生血管性AMD患者第1年需要接受8.1次抗VEGF注射。而真实世界的患者接受治疗的情况又是如何的呢?
医疗保险系统的数据记录了每一次患者就诊的挂号记录和购药的收费记录, 包含了药物的种类、购药时间等, 据此我们可以评估:①患者是否接受了抗VEGF药物治疗; ②患者是否按规定的时间间隔接受了治疗; ③患者在抗VEGF治疗后是否定期随访。在一项新加坡国立眼科中心开展的医疗收费数据分析研究中, 新生血管性AMD患者第一年只接受了(3.3± 1.3)次抗VEGF治疗[15]。而美国的Medicare数据挖掘研究显示, 新生血管性AMD患者的第一年平均抗VEGF注射次数仅为4.3次[19]。基于美国Wills眼科医院的电子病历系统开展的包含了9 007例新生血管性AMD患者的研究发现22.2%的患者在抗VEGF治疗后的1年内未再次前往医院就诊, 并分析了相关风险因素。其中80岁以上, 非洲裔、亚裔及其他少数族裔, 收入较低, 住址较远, 单眼接受治疗的患者在抗VEGF治疗后更易失访[20]。
基于医疗保险系统的数据提供了真实世界抗VEGF治疗的基本现状, 但是无论是卫生决策者还是临床工作者, 都更希望了解治疗后的视力改善情况。最近英国的一项基于EMR系统的新生血管性AMD数据挖掘研究给了我们答案。在总共11 135例患者、92 976次雷珠单抗注射的研究样本中, 第1年获得15个字符及以上视力提高的百分比仅为17.4%, 第2年获得15个字符及以上视力提高的百分比为18%; 这些患者第1年接受了平均5.7次抗VEGF注射, 第2年内接受了平均3.7次抗VEGF注射[21]。真实世界的获益情况与ANCHOR、MARINA和CATT等临床研究结果(CATT研究中PRN组第1年获得15个字符及以上视力提高的百分比为25%, 第2年达30.7%)还是存在较为显著的差异, 可能的影响因素包括患者基线视力差异、抗VEGF治疗次数不足等等。这一研究提示我们:真实世界的数据分析研究揭示了循证医学证据在大规模人群中应用于临床实践后的结果, 能够帮助医疗工作者更深入了解临床试验结果和临床治疗效果之间的差距, 也为不断优化治疗方案提供了线索和依据。
由于新生血管性AMD的慢性病程, 抗VEGF药物的昂贵价格, 光学相干断层扫描(OCT)检查以及玻璃体腔内注药的手术操作费用等构成了一笔巨大的医疗支出[22, 23]。美国 Medicare的数据分析研究证明早在2008年, 新生血管性AMD患者的眼科直接年支出就达到了3千美金[24]。最近的研究更是显示新生血管性AMD患者的眼科直接医疗年支出达到了7千美金, 如果算上护理人员费用、往返医院交通费和因低视力造成的工作方面的经济损失, 平均一位新生血管性AMD患者的年支出就达到了近4万美金[25]。OCT检查对于评估患眼的病情起到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结合OCT结果为每例新生血管性AMD患者制定合适的治疗方案是抗VEGF治疗新生血管性AMD的一大突破。Windsor等[26]的研究指出OCT引导下的个体化抗VEGF治疗相较于常规的每个月1次注射, 在2008年至2015年已为美国政府节省了90亿美金的医疗支出。随着人口老龄化造成新生血管性AMD患病人数的增加, 由此引起的相关医疗支出负担必将成为关注的焦点。如何利用好信息平台的数据帮助我们进行新生血管性AMD相关的卫生经济学研究, 为医疗卫生决策制定者们提供科学依据, 其重要性还将不断提高。
利用电子化信息平台进行新生血管性AMD的真实世界数据分析研究, 具有真实、高效、大样本的特点。真实世界的数据挖掘研究就好比透过镜头看到一幅全景影像一般, 整体感和大局观很强, 但也存在会遗漏细节信息这样的缺点。这与多中心、前瞻性的临床研究相辅相成, 为患者、医师、医疗决策制定者对于疾病的认识和诊疗规范提供了更为全面而独特的角度。然而, 目前国内还没有开展过此类大样本的数据分析研究, 主要原因是由于缺乏成熟的数据库, 因此统一规范的数据库建立以及系统化数据采集是我们共同面临的艰巨任务。一旦建立好了规范化的信息收集系统及平台, 对于患者、医师、医院以及国家卫生部门的受益将是不可估量的。
利益冲突申明 本研究无任何利益冲突
作者贡献声明 沈梦溪:参与选题、收集数据; 资料分析及解释; 撰写论文; 根据编辑部的修改意见进行修改。汪枫桦:参与收集数据; 修改论文; 根据编辑部的修改意见进行修改。孙晓东:对文章的知识性内容作批评性审阅; 参与修改论文中关键性结论
The authors have declared that no competing interests ex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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